姜子莹:彩虹

小时候以为,彩虹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我总无缘相见。

当然,我见过油画棒画的彩虹,水彩笔画的彩虹,彩色铅笔画的彩虹……都是幼稚园小朋友的涂鸦,稚拙而认真。他们总是先勾出圆弧形的粗线框,再填充七彩颜色。红橙黄绿青蓝紫,一个也不能少。还要涂画得实实在在,填充得不留空隙。一道一道,把颜色涂得很浓很深,好像彩虹是有质感的存在。

但,这终究不是真的彩虹。

没想到,在丽江的途中,我竟撞见了彩虹。那时的我年纪尚小,十岁上下,有晕车的毛病。我正昏昏沉沉、无精打采地窝在车上,只听叔叔兴奋地叫道:“快看呐!有彩虹!”他停下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惊喜地见到了彩虹。

浅浅的一道,在清凉的水雾中朦朦胧胧。像清澈见底的浅水湾,可以透见背后一带天青色的山和山顶晶莹的积雪。像一幅反复渲染的水墨画,墨汁在纸的纤维里渗透又蒸发,余下淡淡的印痕。雨后初晴,湿润的水汽使得天空呈现一种诗意的磨砂蓝。彩虹的一边由远山延伸出来,一边落入一片苹果园,由浅及深地过渡,像一串由轻而重的曼妙音符。

那时我们刚从喇嘛寺出来。广阔的天宇下,一座座圣洁的白塔与一方方五彩的经幡还恍惚眼前。于是,那道彩虹便有了两重的景深。远处是青山云雾,近处是白塔经幡。一虚一实,一浓一淡,相映成辉。

后来又许久没有见到彩虹。

直到大学时候,才等到了再一次的不期而遇。只不过不是纯粹的彩虹,而是弥散开了的、泼洒开了的,是晚霞。

那是一个浓云密布、雨意未消的黄昏。我在理教四楼教室坐着,等待上课。铃声响过,教室里的学生渐多,老师也开始讲课了。渐渐地,教室明亮了起来,似乎有一方光束投射进来。老师也心生疑惑。拉开窗帘一看,只见浓云散了,将下未下的雨也消了,唯有一片晚霞落在图书馆的上空。凤凰栖老梧桐枝。像有一束光源散射开来,边缘的云朵半透明地镶上了金丝。又像一石激起的层层涟漪,水花散落成旖旎的霞光。那不安分的晚霞变幻着,一时间,有如冰镇的三文鱼生鱼片,荡开一抹红晕,丝丝缕缕,极为细腻;似乎一片火烈鸟惊起振羽;又如拨开了雄鸡的羽毛,缤纷的颜色穿插渐变得恰到好处。图书馆式样古典,飞檐翘角,青砖黛瓦,在晚霞中有了一种无与伦比的优美。教室里一片宁静。我凝视着这绚丽的美,仿佛凝视着自己的灵魂。

于是,长大后,我又固执地认为我有幸遇见彩虹,但不会拥有彩虹。

同样的,我的这份固执没有持续很久。

我无意间看到朋友的文件夹里有一张绘有彩虹的纸片。彩虹很小,蜡笔涂抹的。看起来呆呆笨笨的,想是飞不上天空。他却精心珍藏,日日随身携带。

“为什么要一直带着这张幼稚的手绘呢?”我终于忍不住要问。

“这是我的梦想。每个人都可以拥有一道彩虹。”他眨眨眼,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想起图书馆上空的那道绚丽的彩虹。我想起在丽江所见的那道朦胧的彩虹。我想起自己在幼稚园里涂鸦的那道稚拙的彩虹。

我从此爱上了彩虹糖,彩虹雨伞,彩虹衬衣。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

我似乎有了答案。

编辑: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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