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东:真正的经典是打不散的

中国青年报11月8日文章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英雄豪杰都退场了,圣贤君子都长眠了,于是轮到我们这些鸡鸣狗盗之辈脱裤子露脸了。大家欢欣雀跃,说是终于民主了、自由了、反恐了,闯王来了不纳粮了。过去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不是公然贬低俺们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么?一定要推翻这种专制社会的愚民论调,让我们理直气壮地宣布:“六个诸葛亮,才顶得上一个臭皮匠———而且还是下岗的。”我们要颠覆经典,清清爽爽,白白嫩嫩———小红疙瘩不见了!于是,《红楼梦》可以清蒸,《西游记》可以爆炒,《水浒传》可以乱捶,那《三国演义》嘛,也就可以散打了。   对经典作品的解构和戏说,是经典消费历程中不可避免的环节,甚至是一种主要方式。所谓经典,也是对以前的“准经典”的解构和戏说结晶而成的。比如《水浒传》对《大宋宣和遗事》,《三国演义》对《三国志》。任何历史、任何经典都阻挡不住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把它们肢解、拆分、嫁接、组装。历史不但是人民创造的,而且还是人民修改的、推翻的。阿Q说得好:“和尚动得,我动不得?”所以,任凭专家和权威们摆出吴老太爷的嘴脸来维护经典的“纯洁性”,最终都是唇焦口燥,徒唤奈何的。   在解构经典的思路上,我们还是要向经典本身学习。诸葛亮本来没有玩过空城计,刘备的耳朵和手臂也没有那么长,但在《三国演义》里就那么戏说了,人民就相信了。人民一相信,就成了经典了。所以说,经典不怕戏说,不怕改编,你越戏说、越改编,就越证明它是经典。你的本事够强够大,你的戏说就进入经典长廊,成了新的经典;你的本事不够,那就算玩耍一回,经典还是经典,你还是你。马二先生游西湖,“女人也不看他,他也不看女人”。两不耽误,如鱼相忘于江湖,也不失为一乐。   至于这位“散打”三国的张仁灏师傅,年少时在北大学了几年艺。世人皆知,那北大是个专门戏说和解构经典的“贼窝子”,还能教出什么“正人君子”么?于是读者就可以看到,阿斗成了聪明智慧的“阳光少年”了,可以写本书,就叫《哈佛男孩刘阿斗》。诸葛亮则成了一个老奸巨猾的江湖油子,也可以写本书,叫《谁动了我的羽毛扇?》。这说的其实不是“三国”了,而恰是我们今天的庸俗世界。笔者俺在《风流大寻呼》里也写过一篇《诸葛亮出山》,没想到今天蔚然形成了一大文体了。   然而,这位张仁灏师傅虽然左勾拳右勾拳把三国打了个不亦乐乎,但《三国演义》并不曾被他打倒。正像后羿射日,射掉的是多余的日,真正的太阳依然高悬在晴空。由此我们似乎又明白点更深的道理:真正的经典,是打不散的。我们的祖先不因为肩膀让我们踩了,就一直萎缩下去。相反,由于高举着我们这些鼠辈,他们显得更加巍峨和伟岸。让我们尽情地、撒欢地散打下去吧,我们伟大的历史,是足够我们再打上五千年不动摇的。(作者:孔庆东/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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