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敏简介（1925—1994），北京大学教授，著名法学家，北京大学燕园书画会（北大书画协会前身）首任会长，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兼中国书协艺委会副主任，北京书法家协会第一副主席兼评审委员会主任。早年求学武昌艺专，后常年授业北京大学。精通英、法、德、俄四国外语，又有深厚的国学根基，工诗文，擅绘画，篆隶楷行草皆能，尤精魏碑和狂草，其狂草填补了20世纪中国狂草史空白。同时，书法理论研究贡献颇巨，著有三春堂《书论》和《草论》。是我国当代书法大家、引碑入草开创者，与沈尹默合称“北大书法史上两巨匠”，与林散之并称“南林北李”。

一

整理清园老屋的藏书，竟然找出李志敏先生遗嘱，1994年3月8日先生写出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刘玉岭。

刘玉岭一信因为有关先生身后嘱托，如骨灰墓地的安放选择，作品的甄选及出版，以及要求我们学生以后开办书院，可称遗嘱。

1994年春先生病危时，我收到师母电报旋即到北大探望先生。先生在病床上还对我讲：“故宫博物院可去看，建筑与藏品都要看。”看到先生瘦弱不堪的身躯，想到先生雄强刚毅的狂草书法，心都碎了。

适刘玉岭兄也在照顾先生，见我来京，遂一起去北大大饭厅（现北大百周年纪念讲堂）看先生为北大书写的校训并拍照留念。刘兄遂把先生的遗嘱複印一份给我。曰：“先生遗嘱中提到三人中有你的名字故留一份复印件与你。”

此信主要是先生交待学生一些身后事，信息量极大。

一：先生病时未告知刘玉岭，但在之前己看中日照小泰山风景，可生活躬耕自得，可养老乃至身后葬于此的想法。

二：如先生不治，即作品由学生三人刘玉岭、北京容若、上海叶清三人整理，其中十分之一出版。

三：所得稿酬可用于开办书院。

呜呼，先生所寄之厚望何日敢忘，吾等学生实有愧老师。

二

看先生大草遗嘱，也是有难度的。先生给我写的一堆手札全是草书，读之犹如探险犹如登山，但深入宝藏会时有发现，有时也会惊喜、叹息，先生大草书法犹如高山密林，吸引你但拒绝你。因为大草为书之至极，没有相当功力是打进不去的。

同样三月八日，先生也给我写了一信，讲身体恢复中，如康复当与我欢聚沪上，乘舟垂钓，切磋艺业。字有晋陆机《平复帖》意，落笔成形，结体通草篆奇字，书隐隐如周秦古器熠熠生辉，先生字在哪，那是即“吉祥止止”（庄子语）此件手札另表。

三月八日是我收到先生最晚的一件手札，也是先生遗嘱书写的日子。近日，又幸见先生致中国书法家协会原主席沈鹏的一封信，时间是同年三月十日。这三封信，可谓先生晚年绝笔也，弥足珍贵！

先生去世己二十五年，今天再看先生狂草依然会激功不己，老子云：“微妙玄通，深不可识”。清人刘熙载曰：“书之神者变动无方，不但人不能知，已亦不能豫知”，变动无方为书之神品，古来几人能得。当年我在先生的纪念文章里这样评论先生，先生的艺术远高于我们这个世代二十三十甚至五十年之上，故认识先生大草书法的价值也将持续百年，在此纪念先生道德文章。

（作者叶清 系艺术评论家，北京大学首届书法艺术研究班学院）

附释文：

玉岭，信收。我患了食道癌，动了手术，并经放疗，己逾四月，后遗症为放疗处疼痛，睡眠差。昨日经北京气功师杨継云发功，开始好转。

如你有暇，可早日来京。如有事，在四月五月来亦可。因三月份可请杨继云师傅治疗，如至夏日体力囬复得不错，我想去日照。由你与（）在海边为我安排一僻处，清心静归，躬田自给。

将来如病情恶化，至不治。可将我的骨灰葬于小泰山，即五莲山。我留下的书法作品，无论（发表与否）由你与北京容若、上海叶清三人整理。其中十分之一可出版。报酬可用于开办书院。我的《草论》，年底出版，正征订。你可代为推销。我让出版社与你联系。《俯珊益茶》一书出版否？

请代好。并向安部同志问好。你的全家好。

李志敏 

一九九四年三月八日

李志敏北大学风（原立北京大学大饭厅前）

李志敏留在北京大学的部分手迹

李志敏先生遗嘱，1994年3月8日

李志敏致叶青，1994年3月8日

李志敏致沈鹏，1994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