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悼念罗明先生】马克垚、耿引曾:回忆那些美好的日子


编者按:据悉,北京大学罗马尼亚留学生校友、前罗马尼亚驻华大使、罗马尼亚外交官协会副主席、汉学家罗明先生(Romulus IoanBudura)于罗马尼亚时间7月25日去世,享年90岁。

罗明(Romulus IoanBudura),1931年出生,1952—1956年在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学习,1956年毕业后,进入罗马尼亚外交部工作担任高级中文翻译,1980年代初任国驻华大使馆公使衔参赞,1990年出任第十一任罗马尼亚驻华大使,是著名的中罗关系方面专家。在半个多世纪的外交生涯中,罗明几乎为所有罗马尼亚主要领导人和中国的主要领导人作过翻译或陪同,见证并参加构建了中罗友好关系。

退休后,罗明先生仍始终积极推动加强中罗两国友好关系发展,推动罗马尼亚教育部将汉语作为大学入学外语考试科目,为中国更好融入国际社会,走向世界舞台做出重要贡献。罗明先生还是一位勤勉的学者,长期从事中罗关系和国际问题研究,积极向罗马尼亚人民介绍中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进程,坚信中国的发展将对世界和平稳定,人类发展进步产生积极影响。北京大学为失去罗明先生这样一位杰出的、热爱中国和中国人民的外交官痛感遗憾,万分惋惜。

此文为北京大学历史学系马克垚、国际关系学院亚非研究所耿引曾撰写的纪念文章。


回忆那些美好的日子

罗马尼亚前驻华大使罗明,是著名的汉学家,毕生致力于增进中罗人民友谊的事业。他的夫人萨安娜和我们是北京大学历史系学习期间的同班同学,也是著名的汉学家,写过许多有关中国历史、社会的著作。他们的儿子罗扬,女儿达迪娅娜也是著名汉学家,他们出生在中国,学习也在中国。后来他们的女婿,达迪娅娜的丈夫,也担任过罗马尼亚驻华大使。他们一家和中国有不可分割的亲密的关系,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罗明和萨安娜,于1950年,作为国家派遣的留学生,来到中国。萨安娜在1993年的《中国妇女》(英文版)上回忆说,他们罗马尼亚来了一共5个人,是坐西伯利亚铁路,长途跋涉来到的,一到满洲里,就有外交部的张联(女)接待他们,并且给他们发了帽子、手套等御寒衣物。当时中国规定,来华的留学生,先到清华大学学习两年中文。在清华教他们中文的,是后来我系周一良教授的夫人邓懿(1952年中国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后,周先生和邓先生都来到北京大学)。罗明和萨安娜以优异的成绩学完中文,1952年来到北京大学。罗明在中文系学习,萨安娜在历史系学习。我们和萨安娜同学四年,知道她和罗明结婚。她的好朋友是我们班的关秋岚(印尼归国华侨),时常帮助她补习中文,整理课堂笔记。1956年我们毕业后,按照国家分配,奔赴各自的工作岗位。

改革开放后,罗明来华担任驻华大使。来北京不久,他就请他们学习时的老师和同学到大使馆聚会。我们也应邀参加了。记得老师主要是中文系的,可能有王力先生,还有季镇淮先生等。因为我那时担任历史系系主任,所以每逢罗马尼亚国庆,罗明、萨安娜都要邀请我们参加晚上他们的聚会。罗明活力四射,思维敏捷,谈吐风雅,在请来的许多贵宾中间周旋,可谓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也不忘我这个老同学,大概是他和安娜商量后,一次很正式地和我说,要请我到安娜主持的外国使节妇女俱乐部做演讲。我讲的题目是东西方文明的异同。我的观点是东西方文明有许多相似性,讲完后还回答了好多问题。我的英语口语不大流畅,在讨论过程中有点结结巴巴。会后安娜安慰我说,再练习一下就很好了。

1995年,罗明即将离任驻中国的大使,请我们到他的大使馆聚会。参加的有副校长郝斌(原1953级我系同学,比我们低一班,担任学生会副主席),我们的老师张芝联先生,主要是我们班上的同学,有周良霄夫妇,张忠培夫妇,关秋岚、朱龙华、吕一燃、高明等,这次有点像是私人聚会,不拘外交礼节,大家谈古论今,十分愉快。还拍了好多照片,作为纪念。

2004年,我们和罗明、萨安娜又在历史系见面了。这时他们的女婿担任驻华大使,他们的女儿达迪娅娜也是在我们历史系学习,是我们的系友,所以系里请他们过来,在学校勺园餐厅宴请他们,有我们作陪。张芝联先生也参加了,席间张先生谈起他到访罗马尼亚罗明家中的事,说罗马尼亚山清水秀,风光美丽,我不禁悠然遐思,想有天也到罗明、萨安娜家中访问一下。可惜现在已经是耄耋高龄,不便远行,这个愿望恐怕很难实现了。

2010年,为庆祝东欧各国留学生1950年来华学习60周年,回来不少改革开放前来华学习的留学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作了许多接待工作。罗明、萨安娜也都回来了。记得我们参加过罗马尼亚大使馆为罗明和萨安娜来中国举行的宴会,席间还有1950年接待他们的外交部负责人张联,她后来是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我们历史系也为罗明和萨安娜举行过一些活动。记得有天我参加了和他们的一次学术讨论会,大家谈的多是中外关系方面的问题。在座的有吴芳思(Wood,Frances),吴是英国人,也是我们历史系的学生,大概和达迪娅娜学习的时间差不多,也许是同学。她回英国后曾经担任大英博物馆东方部主任。她写了一本书,名叫《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吗》,那时已经翻译成为中文,她的观点是否定这件事的,认为马可波罗没有来过中国。我们中国学者,大部分都承认马可波罗到过中国,因为南开大学的杨志玖先生写过《马可波罗在中国》,从史料和逻辑上详细证明了他到过中国。我介绍了这方面的一些情况,还谈到英国海军军官孟席斯(Menzies,Gavin)的著作,他是认为中国人最早发现美洲的,但中国学者对他的观点大都不赞成。我的话使我的这些外国同学有点惊奇,他们似乎认为中国学者应该赞成中国人最早发现美洲的观点。

过了几天,我和引曾请罗明和萨安娜到清华的甲所餐厅吃饭。那时我们已经住在蓝旗营小区,出了后门,就是清华大学的校园,而且是老校园,所以在甲所用餐十分方便。罗明对甲所的饭菜十分满意,吃了不少。可能他当年做学生时吃不上这么好的饭菜,有比较才有鉴别。吃过饭还一同在清华漫步,罗明和萨安娜指点给我们看,当年他们住过的宿舍,学习过的教室等。然后一同到我们家中小坐。罗明一进门就指着我们家的书架说,这些是红木做的吧。我们笑着回答,可买不起红木家具。不过我们的书架确实样式比较讲究,受到许多人的赞赏。这件事也证明罗明对中国情况十分熟悉,不熟悉是不知道红木家具的。这一天可谓过的十分惬意。

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见面了。但每逢新年,我们都要通过电子邮件联系、问候,谈谈有关情况。7月27日,从学校国际合作部得知罗明不幸去世的消息,真是大吃一惊,悲从中来。中国人民失去了一个老朋友,我们失去了一个可敬可爱的老同学。愿他的在天之灵安息,他的音容笑貌,仍将永远活在我们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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