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我的北大青春纪事】田昊:书写自己的燕园剧本

【编者按】又是一个七月,又是离别时节。在毕业生即将离开永远的校园的时候,回溯走过的四年大学生涯,他们会怎样记录自己在燕园的成长点滴?他们会对母校、家长、老师和同窗表达怎样的诚挚感情?他们又将对在读的学弟学妹们讲述怎样的成长心得?为了给毕业生们提供一个记录燕园生活、表达感恩之情、讲述成长心得的良好平台,学生工作部启动了《我的北大青春纪事——北京大学2008届毕业生毕业纪念文集》编撰工作。在北大新闻网的大力协助下,学工部将从征集到的毕业文章中择其精华予以刊载,用文字作为即将开始新生活者的青春纪念,也把他们的叮咛和建议留给他们关爱的后来人。

个人简介:高中毕业于吉林省通榆县第一中学。本科期间曾获“北京市三好学生”、“北京大学三好学生标兵”、“北京大学社会工作奖”等荣誉称号,获国家奖学金、北京大学五四奖学金和TIP一等奖学金,在“泰兆基金”本科生科研项目中获优秀论文奖。曾担任北京大学党委办公室校长办公室学生助理、北京大学教务部“网络教学评估系统”项目协调人、智能科学系班长等工作。

毕业去向:保送北京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智能科学系攻读硕士学位。

座右铭:mens et manus (mind and hand) ——麻省理工大学校训 

 
田昊

到了大四,发觉自己花在回忆上的时间比前三年的总和还多。也许是老了吧,其实年老也是一种相对,校园里面临毕业的人都算是老人了,走出校园,又变成最年轻的。回忆一般发生在某个角落,看到了某些东西或某些动作,或者在夜里睡不着又没人搭理你的时候,浮云流水一般,想把它们落到纸面,的确不易。保研后,毕业于我只是一种延续,这里只好把凌乱的思绪和情绪一同梳理梳理。

剧中人

初来大学时,第一次离开父母,第一次听教授讲课,第一次在一天之内认识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真不敢想象,假如没有电视,没有校园剧,自己会是多么的兴奋和迷茫。幸亏这里和电视剧里面的差不多,不至于对于未知的将来太过紧张,也为自己成为剧中人而感到些许的自满。后来看到一部叫《高三》的纪录片,方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剧中,只不过剧的场景不一样罢了。意识到这一点后,便有了开辟自己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我的成长,我做主。

做主意味着选择,选择意味着放弃。最终能成就一个人的,往往就在于为数不多的几次选择和放弃。选择多了,扮演的角色也就多了,于是生活中充满了各种片段,虽然不是支离破碎,但也显得班驳陆离。有时会羡慕身边同学那种连贯、简单,或者“宅”的生活,但同时也知道,自己的成长需要的是更多的经历,因为对于一个比较恋旧的人,多一些回忆的片段,也许会更幸福吧。有些片段是用来自己独享的,有些则在分享给别人之后更加闪光,我不懂得对回忆加以判断,先就选取众多值得珍惜的几个片段吧。

Class Y&智能班

从小学到现在,除了初中三年被蛊惑说担任班干部会影响学习而改作体育委员之外,我的学习生涯,也就是我的班长生涯,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学完心理动力学之后,同学笑我有“班长情结”,我默许了。北大里面的班长,和中小学里面的截然不同,因为班里每个人的能力都不会在你之下,所以这种岗位在北大完全可以抽签决定。做不做,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我是愿意的,因为期待看到一群相互独立的个体最终融合成一股坚实的力量的过程,也许因为如此,自己对于班级的依恋是很强的。

大一暑假的TIP英语口语培训课,每天从早上7点到晚上9点,所有的学员都只允许讲英语,讲汉语是要罚款的(当然很少)。我是Y班(Class Y)的班长,大学后第一次当班长。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了一起,在英语环境下大家都变得很open,每个人也都体会到跨文化交流的强大驱动力。

这个班级很民主,所有决定都是在每个人合理申诉之后投票而得的,“吃喝玩乐”都是如此。因为只说英语的缘故,每个人都是中国口音,增加了一层神秘感,必然要助人与自助,两周下来大家已经亲如兄弟姐妹。一起晨练,一起分享歌喉,或者全班帮助一个哥们儿去追求外班的女孩。课程结束后,大家开始讲带着地方口音的汉语,十分诡异,但已无法撼动我们的友谊。这个班级,为我混乱的大一添了个可爱的句号。

大二分专业后,怀着憧憬来到智能,中国第一个智能科学的本科专业,体验到成为“先驱”的爽朗。不再按照既定的或者别人的想法行事,在智能,不存在先例。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成为后来人的参考,自豪,但责任重大。很钦佩这个班里的同学,他们都是非常勇敢的,是敢剥开螃蟹壳来看的。我感到幸运,这些勇敢的人并不鲁莽,也不是都是书虫或是计算机狂。如果说在Class Y大家因为使用相同的语言而产生共鸣,智能的同学们是因为各自的差异而学会欣赏。

内敛,同时怀抱自己的追求,是智能班的风格。因为自己的特殊角色,我的宿舍也得到了延展,自习回来后最喜欢的就是到同学的宿舍坐坐,看看大伙儿在忙各自的事情,在实现着各自的目标。热爱吟诗作对的才子,自学各种语言和乐器的能人,或者久不见人但仍能感受到其格调的高士,还有各种在校园影响力很高的人物,班级里面都有。三年转瞬,每个人都有了很好的归宿,这是极令人欣慰的事情。

在北大的几个班级里,我看到了不同文化碰撞产生的火花,感受到了多样性所蕴含的美丽,因为身边这些优秀的同学,也开始慢慢相信中国的素质教育指日可待。因为和同学们一起走过了这段历程,所以不会因他人的成就眼红,也不会因自己的碌碌抱憾。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美好,每个人都理应有自己精彩的生活,为他人进步高兴,为自己加油,剩下就是满足了。

燕北园

进了北大,不论有多少雄心壮志,都必须重新开始,本来懵懂的我们更加懵懂,需要重新找到归属。四年下来,我找到了三个:班级,图书馆的特藏阅览室,还有燕北园。图书馆对北大学生来说再熟悉不过,但是燕北园,却并不广为人知。

一个偶然的机会,看到了青协“春风志愿者”的海报,当时觉得这种比较灵活的方式比较适合我,能奉献就奉献一点点呗,毫不犹豫就报名了。服务的对象是燕北园的老人。燕北园中住的老人大都是知识分子,很多是北大退休的老师,和其他社区的老人比起来还有一些特别。压力很大,至少是要做知识型的志愿者,而不是体力型的。第一次去就认识了以前我们院的学工部老师,后来又认识了国际关系学院的杨荫滋和王宜香老师一家,为他们解决了很多计算机和英语方面的问题。但交往最深,也是对我影响最大的,是大气物理系的蒋尚城老师。

蒋老师是一位极具浪漫情怀的实践家,55级的北大生。他科研履历完美,是我国卫星气象领域的奠基者之一。蒋老师不仅论文丰富,他的人生历练和思想境界,更令人钦佩。

退休后,他继续发挥余热,十分关注社会问题,经常将自己的见解和我分享,并根据自己的经验对我的学业和生活提出很多建议,让我受益不浅,有时竟能促膝长谈到深夜11点。我们成了忘年之交。他常告诉我说,一个有志向的年轻人,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结构是非常必要的,也一定要多出去学习体验。蒋老师的教导和启发,让我对社会科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在燕北园蒋老师的书房里,诞生了一个著名的老年博客,我也算是见证者之一。一次蒋老师问我博客是否容易学习,我告诉他和发邮件差不多,于是他就想试试。我帮蒋老师在和讯网上申请了博客空间,最初并没有想到这位古稀老人能有精力玩转属于年轻人的时尚,但是蒋老师却给了大家一个惊喜。

他把博客的名字取为“奉享城”,意为奉献社会,享受人生,而这也是他晚年最大的愿望。开博后的两年时间里,他用自己并不熟练的打字技术敲出了上百篇博文,浏览量已上三万,成为和讯网上受到主编推荐的优秀博客之一。从他的博客,我们得知了中美两国教育和文化的差异,看到了他对自己的恩师的怀念与感激,知道了他在搀扶一位比他还年长的老人过马路时变成一位“老小弟”的欣喜。

蒋老师博客,是一位老人在用自己的心灵向社会传递着真善美,还有他自己“诚实、善良、宽容”的人生原则。遗憾的是,去年年底,蒋老师由于胰腺癌晚期永远离开了我们,就在北大的校医院,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这里,并通过北大辐射出自己的能量,最后落叶归根。

在他病重期间我会每天把网友的留言打印出来读给他听,那是他最喜欢的,还嘱咐我告诉网友们不要担心,他会挺住!得知蒋老师去世消息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看到他床头那一打网友的留言,潸然泪下……想起曾写给蒋老师的一首杂诗:

春风偶得忘年缘,比膝诲倦夜已阑。奉享中国心未老,古稀尚弘诚善宽。

现在还会经常去燕北园,那边还有很多可爱的老师,其实这种志愿活动已经远远超过了服务的意义,更多的,变成一种爱与信任的传递。我的第二家园,应该就是燕北园。大二时将这段难得的志愿者经历比作一份珍贵的礼物,并希望自己一直能够做到大四,现在看来,是做到了。今后,还应该继续下去。

翟城村和王村乡

18岁是中国孩子的成人礼,但我的成人礼应该是第一次走入社会那天。其实走出校园很容易,但是真正走进社会很难,定州和涞水的经历,是我走入社会的开始。

翟城村和王村乡是河北的农村,虽然我家所在的吉林通榆县也有农村,但真正体验到农村和农民的生活,还是在这两次实践。去定州是跟随乡土中国学会进行新农村建设的考察,涞水则是参与“友谊—成长”单亲和留守孤儿帮扶。去这两个地方,由于工作不同,内心的感受也迥异。

翟城村是一个有着丰富乡村建设经验和浓厚文化氛围的地方,著名教育家晏阳初曾经在那里进行过乡村建设试验,现在那里的老人还经常提起当年晏阳初在他们那里时村中的气象,很是自豪。2003年,在人民大学教授温铁军的带动下,乡村建设学院重新开张,成为了我国新农村建设的试验阵地,除了农民朋友,还吸引了来自台湾的建筑学家,来自香港的社会工作学者,还有和我们一样来自各地的年少学子。

学院中一切都充满了朝气,空气中可以闻到干劲儿。我们吃住都和农民一样,菜多肉少,但口口香甜。夜里已经九点多了,住处的门口还有一个专家和几个农民在修理一个“沼气发电池”,十一月已经很冷,他们头上和身上散发的屡屡热气非常鲜明。那一时刻我想到了自己所在的智能科学系,同样都是在做一件开创性的事情,但他们更具先驱精神,更为辛苦,也更加可敬。

涞水县王村乡之行,却没有那么兴奋,只是沉重。去王村乡是核实当地单亲孤儿和留守儿童的情况,然后把他们的信息告诉社会,希望城里有爱心的人可以帮助他们,所以去的都是残缺和破碎的家庭。整个过程心一直在痛,贫穷在侵袭着那些孩子,不仅是物质上的,更是心灵上的。没了亲情,不仅孩子没了希望,成人也变得消极。教育是强国之本,但是对于孩子来说,享受爱与呵护比接受教育更加重要。“友谊——成长”这个项目希望通过大朋友的友谊来弥补这些孩子家庭的裂隙。只要能多做一点,就让我们多做一点吧。

从翟城村到王村乡,在社会这个课堂里我永远都是学生。在园子里呆久了,多多少少都会脱离社会节拍。虽然蔡先生强调大学是研究高深学术之地,但去体验社会与之并不矛盾。李开复的价值观 “不断扩大个人的影响力”,我不敢苟同,人活一生把自己的影响力当作终极目标,未免显得局限了些。多次实践,让我感受到北大学子生所蕴含的能量,而且,这种能量可以更大些、再大些。投身社会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探究真理的过程,所谓“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也是这个意义吧。

完整的片段

大学的值得回忆的片段太多了,但对于一个年轻人,是不可沉迷于回忆的。说到头,我即将面临的只是一次毕业,而不是垂老。校园里流行“大学完整了”的说法,在丢过车、考过试、买过旧书、谈过恋爱、参与过腐败等等之后,才发现大学还是那么的不完整,还可以将它过得更充分些。然而,大学不是论文,不可事先框定目录;大学不是作业,不能以分数评价;大学也不是围城,里边的和外边的人都可以永远地爱着她,被他包围或者包围着她。大学就是大学,一个人精神的家园,梦想的船,成长的帆。大学永远也不可能完整,它注定是由很多若即若离的片段组成。以上是我大学中的几个小段,笔端凌乱,算作对自己片段般的大学生活的片段总结吧。

 

编辑:文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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