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年轻的何祚庥——最早揭露法轮功的人们

在北京中科院宿舍区的一栋塔楼里,我按响何祚庥院士家门上的电铃时,低头看了看手表,正是与何祚庥院士约定的时间。他的守时我是充分领教了的。如果事先约定,他会推掉其他安排,专门接待你。如果你冒然前来,他会把你拒之门外,计划不容打乱。如果说好了接待你几个小时,到了时间你赶紧告辞,不然他晾你在一旁,开始忙他的其他事情了。其实,何祚庥院士的守时让我受益非浅。这不,我刚进门,就有人找他,他说不行,人家从南京来的,我们约好了。

何祚庥这位名字有些怪僻的科学家,理应跟实验室打交道,与普通的老百姓有着挺远的距离。作为著名理论物理学家,他的大名最该署在科学论文之上,登载于学术性杂志。在一般人看来,他涉猎的研究领域太深奥了,那些数字、公式、原理、概念无疑是艰涩的,是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谁不知道,中国科学院院士是中国科学界的最高桂冠。何祚庥之所以荣膺院士,是因为他卓越的科研能力和出色的科研成就。他在理论物理上的建树不胜枚举,并在粒子物理和宇宙论研究中成果斐然。他曾经与其他科学家合作,为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和氢弹的试验成功,立下不可磨灭的功勋。

然而,何祚庥院士在论文之外仍然出类拔萃,尤其在揭露对法轮功和伪气功的斗争中,他是被公认的旗帜性人物。

1999年4月25日,一夜之间上万名练习“法轮功”学员围攻了中共中央、国务院所在地中南海,起因却是何院士发表在《青少年科技博览》上的一篇上千字的小文章“我不赞成青少年练气功” ,因为文中列举了一个他身边的研究生练“法轮功”造成伤害的例子,使得“法轮功”组织大动干戈。其实,在此之前只要有人提到“法轮功”不好,“法轮功”都会组织人去闹事。从1998年4月到1999年4月“法轮功”组织对《齐鲁晚报》、《健康文摘》、《重庆日报》、《河北政法报》、《北京电视台》等多家新闻单位进行了围攻,“法轮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偏偏何祚庥不信邪,就是在这样背景下,仍揭露了“法轮功”危害他人身体的真实情况。

其实,何祚庥凭着深湛的学养和敏锐的嗅觉,很早就对法轮功问题进行了清醒的关注和研究,并深刻认识了它的邪教本质和严重危害。1997年的全国政协会议上,何祚庥便和龚育之、郭正谊联合发言,指出“神棍巫术的复活,首先是诈骗钱财,更严重的是发展为邪教,破坏社会稳定。”呼吁依法打击封建迷信活动。

1998年5月23日,北京电视台播出了一部电视片“上岗证能否扫净假气功”,引发了全国瞩目的法轮功冲击北京电视台事件。在这部这部电视片中揭露法轮功的科学家主要是何祚庥。

在1998年的全国宗教干部培训班上,何祚庥先生作了揭露伪气功的专题报告,深刻剖析了法轮功的邪教本质。会后,他把自己收集的一大包法轮功书籍交给当时的宗教局司长段启明,进一步引起了政府部门对法轮功问题的高度重视和认真研究。

1999年初的全国政协会上,何祚庥和甘子钊、叶大年、闵乃本、谷超豪、楚庄、蔡睿贤等委员联合提案,呼吁政府“在近期内应在各报刊上揭露法轮功的邪说及其坑蒙诈骗等违法活动”,“在充分做好调查研究的基础上,依照《刑法》打击邪教并对其非法气功活动进行取缔和加强管理”。

在1999年4月14日中国无神论协会召开的纪念“五四”80周年座谈会上,何祚庥先生发言指出无神论宣传应着重反对现代造神运动,并提议以中国无神论学会名义向中央报告李洪志及法轮功问题。此后在中国科协召开的纪念“五四”80周年座谈会上决定改由任继愈、何祚庥、杜继文、李申、郭正谊、段启明联合署名并紧急报送中央。

事实上,当科学与伪科学之战烽烟四起的时候,何祚庥院士从来站在前列,维护真理,毫不退缩。“超级奇人”张宝胜“败走麦城”的披露,“大气功师”严新“外气实验”的质疑,“水变油”世纪神话的公开驳斥……一个个不可一世的“特异功能”、“中国第五大发明”、“诺贝尔奖课题”等等巨型光环,在何祚庥等科学家有理有据的猛烈“炮轰”下无以招架,狼狈败阵。

这就让更多的人,在论文之外知道了何祚庥。

于是,何祚庥,这位驰骋于科学领域的中国院士,成了个曝光率颇高的新闻人物。与此同时,他没有离开他的科学舞台,他的科研论文频频发表,为科学界同仁所认同。他以科学家的胆识和勇气,带头向伪科学作战的响亮声音,更为普通百姓所熟知。

何祚庥院士向伪科学宣战的意义何在?让我们听一听大师级的华裔科学家的话吧。那是在第一届世界华人物理学大会上,具有世界名望的科学家纷纷向中国科技界表示祝贺。他们祝贺的不仅是中国科技界的春天,也不仅是中国科技界的成就,主要是中国科技界向泛滥成灾的伪科学提出了挑战!

众所周知,中国结束“文革”动乱之后,启动科技事业的振兴。知识分子甩掉了“臭老九”的帽子,重新归入劳动者的行列。随着政治上现代迷信的破除,神化领袖的极左思潮已经没有了市场。尊重科学,尊重科学家,以告别封建和愚昧,是中国人经过痛苦磨砺后的清醒认识。

然而,旧的造神运动完结了,新的造神运动悄然而起。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兴起一阵阵“特异功能”热,可谓信徒如云。大江南北突然冒出“大师”如雨后春笋,颂扬“大师”的著作纷纷出版,动辄印数有上万直至数十万。像封闭瓶中取药、耳朵听字、万里意念诊病、外气呼风唤雨,直至意念扑灭森林大火、意念预测火箭事故,“带功报告”财源滚滚,简直包治百病。

这不能不使真正科学悲哀。这不能不引起真正科学家的忧虑。《奇人张宝胜败走麦城实录》,是何祚庥院士主笔的“一份迟到的报道”,披露“第一超人”张宝胜弄虚作假的事实。这篇不足3000字的文章,虽然是在国内发表的,却引发了与会海外科学家的感慨。

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杨振宁教授,一见到何祚庥教授就告诉他,《奇人张宝胜败走麦城实录》在海外获得了极高的“转载率”。无论是美国、欧洲、香港和台湾的大大小小的报纸,纷纷全文或以摘要转载,成为轰动一时的文章。他说:“我对大陆反对伪科学的事一直高度关心。”

诺贝尔化学奖获得者李远哲教授在大会发言中,表示支持中国科技界对伪气功、伪科学的揭露。作为一个著名科学家,他对打着科学旗号的作伪者深恶痛绝,他高度评价中国科技界坚持真理的精神。

诺贝尔物理奖获得者丁肇中教授三次在不同场合对何祚庥院士表示祝贺。他对在座的海外科学家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何祚庥先生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比研究高能物理重要得多。高能物理只是涉及物理学研究的某一局部领域,而反伪科学涉及科学技术的发展,关系到民族素质的问题。”

丁肇中教授说,他在北京被邀请看过“特异功能”的表演,对于揭露伪科学的难度有所体会。“这是科技界反对伪科学的一次胜利,我深知这件事做起来比较困难,有些人很相信。”

时隔四年,何祚庥再度成为社会传媒报导的“焦点”,是因为一篇更短的文章《我不主张青少年练气功》。这篇短文招惹的麻烦和它引起的最后结果,是中国世纪之末社会生活中具有戏剧性的段落。

我在何祚庥院士家的客厅落坐。仍是一排靠墙顶到天花板的书厨,窗前摆一张很陈旧的写字桌,一边有两个抽屉,台灯旁推满资料和封函。没有老板桌的时髦,也没有装璜的华丽,只有着一种拒绝诱惑的宁静。这就是他的“院士桌”。

另一面墙上,仍是圆形的挂盘,简洁的线条和色彩勾勒出野外的小景。屋里最高级的,就是那一套电脑了。可如今电脑早就不是名贵物品,一般人家也不难见得着。

总之,院士的家太普通了,太不讲究了。我面前的何祚庥貌不惊人,灰白头发向后翘起,如同他倔犟的个性。鼻梁上架着副近视眼镜,一看就是个钻书本的学者。略显清瘦的他不喜欢受拘束,在家里爱穿一套深蓝色运动服,敏捷的举止根本不像是古稀的年龄,尤其“啤酒肚”跟他无缘。

记得我问过他的养生之道,其中之一就是爬楼梯。明明住在高层楼上的一套单元房内,电梯服务挺周到,他却常常舍弃电梯徒步上下以健身。

何祚庥给我倒上一杯茶,叫我稍候片刻,便和他的夫人庆承瑞教授继续磋商计算题。显然是一道做了一半的计算题。庆承瑞坐在单人沙发上,膝头摊开一本厚厚的参考书,上面的几张白纸上写着算式。她绝非等闲之辈,也是中科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的研究员。夫妇俩同一专业,同一个单位,在理论物理这个常人难以企及的研究领域并肩前行,实在是太少见了。

“告诉你,你是对的,就这样算下去。”何祚庥沉入了计算题的思考。庆承瑞不同意他的意见,提出自己的看法。他想了想,用笔在纸上画起来,跟她讲解自己的思路。一支签字笔,一会儿在他手里,一会儿换到她手里。他们习惯于这种交流方式,说话语气都很急,有时还很“冲”,但谁也不在意。

我很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俩的工作状态。这是一种不掺有任何杂质的投入。对于庆承瑞教授来说,何祚庥是不是院士,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默契和相通。他们在寻找最佳的计算程序,研究的快乐是外人很难体验的。这大概也是他们不太注重家庭舒适外观的缘由吧。

一番“短兵相接”的交流,相左的观点趋于一致。庆承瑞教授表示接受何祚庥院士的意见,抱着书本到另一个房间去验算。何祚庥告诉我,他太忙,社会活动太多,专业课题也要搞,庆教授是他研究上的合作者。

我跟何祚庥院士的话题是从健身开始。进入生理高龄的何祚庥精力充沛,心理年龄足于同年轻人勾通。跟他谈话没有任何障碍。他眼镜片后的目光犀利而亲切,仿佛能洞穿你的思绪。当我说出我的要求,想再解释些什么,他就会和蔼地说:我懂了。

外界对何祚庥院士的传说很多,把反对“神化”的何祚庥也神化了。“超级奇人”张宝胜的意念神功,在给何祚庥教授等科学家表演时“败走麦城”,张宝胜的追随者有一种解释,就是何祚庥“气场”太强了。“哪有这回事。”何祚庥笑着直摇头。“意念制动在科学上没有可能。动要消耗能量,人体温度发出点红外线,有极其微弱的电磁波,远不具备这种能量。张宝胜没有‘气场’,我也没有什么‘气场’。”

那么,何祚庥的健身秘诀在哪里呢?何祚庥毫不保守。他坦言得益于太极拳。从年轻时起就不睡懒觉,每天早起的一套太极拳已经练了二十几年。太极拳的套路纷呈,他选中的是杨式,柔中有刚,张驰得当。至于气功,他觉得太花时间,实在没功夫。

他对于一般人练气功表示非常理解。“属于个人练练身体的气功,指的是调心、调息、调身,当然还是好的。比如站桩,我也站,让自己的大脑静一静。其实我不反对那些有益于人民身体健康的气功锻炼,我所反对的,是假借气功名义而大肆宣扬封建迷信,为害国家、为害人民的‘伪气功’,这个伪字是我不能容忍的……”

他是一个爱好广泛的科学家。他喜欢听戏曲,是个高层次的“戏迷”。京剧是他的最爱,从传统戏到现代戏,北京的大小剧场没有他不熟悉的。他喜欢武侠小说,说起武侠小说作家如数家珍,那些故事和招数给他很多的娱乐。只是他对其中的“神功”一概不信。

我们谈着话,家里来了一位老同事和他的孙女。何祚庥让夫人庆承瑞教授替他接待我,自己忙着去取靠在窗台上的长毛绒大狗,笑迷迷地把长毛绒大狗举过头顶,然后往小女孩的脸前送,逗得小女孩咯咯笑。

何祚庥看上去很平凡,这平凡并不影响他的卓越。他学术头衔很多,既是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理论物理学博士生导师,同时也是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哲学博士生导师。像他这样同时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大领域以及它们的结合上成就突出的,当今中国寥寥可数。

也许,一个人只需像他的某一个方面那样得到承认,就算是功成名就了,何祚庥院士却能在多方面有所作为,而且举重若轻。在科学的路上他披荆斩棘。在生活的路上他热力四射。“两栖学者”,他当之无愧。

既有理论物理的建树,又有哲学思想的探求;既有真科学的本领,也有反伪科学的能耐;既是严谨顶真的院士,还是性格直率的普通人。

这才是何祚庥院士的强大之所在,是他的魅力之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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